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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思可杀
更新时间:2021-06-30 17:02:50 字数:4564 作者:碎夜

“三娘等很久了?”

“没有,只一会儿。”

“怎么样?”唐语使了个眼色,示意厉三娘带上房门,自己坐到桌案前。

“回二小姐,方才派了人往山上走了一遭,确实遇上了七个带着弓箭兵器家将扮相的人,其中有二人还受了伤。派去的人依命向他们提供帮助,暗示他们此处是唐家地界,但是唐府不会轻易予以帮助。之后七人迅速离开唐府地界,派去的人跟了一路,发现有两人折返,其中一人带了点伤,两人到了谷外被家将挡在外头了。”

唐语点点头,问道:“此刻走了没?”

“走了。”

“哈,卫国公的人做事果然挺小心的嘛。”唐语笑了笑。

厉三娘有些忧虑,问道:“二小姐,把人留在小院内是否有些不妥?”

“无妨,暂且留着他。让霍礼再做件事,在前几日旧库房杀掉的人中间挑一个身形跟楚棠差不多的出来,做成野狼袭击的样子,然后扔到谷外半掩半埋了。若是卫国公真要追究,我们也好应对。”唐语浅浅一笑,这可能是多此一举了,不过小心些也没什么不好。

厉三娘皱了皱眉,她不懂为何唐语要收留一个来路不明还被卫国公追杀的男人。唐家家业再大再有钱,可民不于官斗,何况是卫国公,万一处理不好得罪了卫国公唐家在冀国的生意可就算完了,倒不如将那人杀了来得干干净净,或者将人赶出雪渊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唐语是个精明的商人,今次怎会做这等招惹麻烦而又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呢?

唐语是生意人,唐家的生意来往于缙冀两国之间,要发财就要依靠官府的力量,所以任何一方朝廷的动荡都会在无形中影响到唐家。照理唐语若有机会应当好好巴结巴结卫国公这样的权臣而不是救下一个被他追杀的人。而唐语冒险却是为了另一桩生意。

唐语知道厉三娘心中疑虑,不过她自有分寸,也犯不着向三娘解释太多。唐语扯开了话题,问道:“三娘,旧库房今早是否已将账本送来了?”

“是,账房已经开始盘账了。”

“好,盘完了随时交给我看。另外让库房也开始查货吧。”

唐语不常住在雪渊,但雪渊的小院中却藏有不少珍宝,虽然每年都做清点,每年她都会拿到清单,唐语盘算了一番,这里库房要检查,旧库房的帐要看,再者是缙国本地的生意账目,还有来年的计划,年底总是异常的繁忙,她就是住在雪渊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清闲。

最让唐语烦心的还是她自己的婚事,她在雪渊能躲多久呢?

老夫人那边能拖一段时日却拖不了数个月,唐老夫人为唐语安排的三个准夫婿背景都很好,好到反而是唐语高攀,将这三人都请到渡岭来唐老夫人必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唐语猜不透,她的婚事为何会变得这么复杂?

只有见到了他们,唐语才能知道老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三人都有官职在身,唐语不过是一介草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礼,想想正好乘着雪渊库房盘点为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大人准备一些见面礼。

不知不觉,唐语的心思已经飘得很远了,厉三娘见她沉默不语,呆立了一刻钟便自觉退离房间,轻轻带上门不敢惊扰唐语,自己先去做事了。

夜里唐语邀了萧鸣一道吃饭顺便闲话家常。外面的世界风大雪大,雪渊里头倒很暖和,只是夜里仍有些微凉。唐语在亭子里摆了一桌子小菜温了酒等着萧鸣来。

萧鸣还未走到院子口已闻到了诱人酒香。

“二小姐。”萧鸣走入亭中瞧见唐语已独自开始喝了起来,“百果酿的味道如何?”

萧鸣坐下时才瞥见唐语腿上还趴着个小东西,是一只全身黝黑的成年黑貂。

唐语注意到萧鸣的目光,含笑道:“我刚命人备了酒菜,小葡萄就自己钻出来跳到我怀里了,三年多不见这小家伙还认得我,真是重情重义啊。”

萧鸣浅浅一笑,天谭山里的黑貂数量不多,到了冬天只有雪渊暖和,所以常会在雪渊出现,不过黑貂不喜人,一般是躲着不出来的。

唐语儿时救过一只黑貂,强留了它做宠物,黑貂一直想逃却被唐语关着,于是绝食了,唐语拿了许多好吃的引诱它,它丝毫不动心,最后却吃了葡萄,天谭山的地理和天气都是不能种葡萄的,偏是雪渊里种的出来,不过并不好吃,大部分都是酸的,没想到这黑貂喜欢。唐语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葡萄”,后来唐语想通了,自己放了葡萄。

从那之后葡萄每年冬天都来雪渊,唐语在的时候就拿葡萄喂它,唐语不在时谁喂它都是不理的。过了几年,葡萄背了自己的幼崽来,唐语自然把那只幼崽叫做“小葡萄”了。

“小葡萄只喜欢二小姐你。”唐语离开三年,萧鸣喂过小葡萄两次,却从不见小葡萄爬到他身上来。

唐语笑了笑向萧鸣举杯:“萧大哥也尝尝,离开这么多年最想就是这百果酿,总算喝到了,馋死我了。”唐语仰头一杯酒入喉。

百果酿是唐家的私酿,更确切来说是黎叔的私酿,酒香百里味香醇厚不太烈回味浓厚,绝对是全渡岭最好的酒,不过这百果酿从来是黎叔亲自酿制,独家秘方绝不外传,所以若唐语想喝就得回到雪渊来喝。

“萧大哥你就好了,什么时候想喝就能喝到,我派人回来向黎叔讨酒,他怎么都不肯,真真真小气!”唐语说起这事表情就好像个孩子撒娇一般。

萧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想来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否则也不会该了平素冷冷淡淡的模样,恢复了一些小女儿的常态。

“二小姐现在不是喝到了吗?多好喝酒若天天喝早晚是要腻的,不如留下个念想,二小姐时时想到却喝不到才让这酒更有味道。”萧鸣端起酒杯浅酌一口,说得好像这百果酿对他已无甚吸引力。

唐语笑着点点头:“吃菜,历三娘亲自下厨,萧大哥咱们有口福啊!”

萧鸣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二小姐走到哪里都有最好的厨子供二小姐差使,怎么偏贪心历三娘的厨艺黎叔的酒了?”

“萧大哥,这是家的味道!”唐语一本正经地说道,“菜也好,酒也好,人也好,总之雪渊里的就是最好的。”

萧鸣脸上仍有笑,眼里却划过一丝悲戚之色,唐语看见了,举起酒杯向萧鸣说道:“萧大哥,你不敬我一杯,欢迎我回来?”

“敬二小姐,”萧鸣举杯轻轻碰了碰唐语的酒杯,“欢迎二小姐回来。”

唐语笑开了:“我回来了!”这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雪渊实在是个好地方,整个唐家就好像是渡岭的冬天,寒冷刺骨风雪突然而至随时能把人冻死,只有雪渊是温暖如春,只有在这里她可以放松一下,胡言乱语不要紧不深思熟虑也不要紧。只可惜她不能永远躲在雪渊里醉生梦死。

“二小姐喝慢些,百果酿虽算不得烈后劲也不小的。”

小葡萄用爪子扒了扒唐语的手臂,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唐语手中的酒杯,唐语笑了笑倒了一点点百果酿喂了小葡萄,萧鸣看在眼里无奈一笑,小葡萄会醉吧。

唐语一边逗弄小葡萄,一边说道:“萧大哥,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你好吗?”

萧鸣浅浅笑着,淡淡应道:“好。”

唐语偏过头去瞧着萧鸣,说道:“真的好吗?一个人在雪渊该很无趣很孤单吧?”

唐语脸上的笑容莫名得变得很苦涩,眼睛半合半睁,像是酒醉欲睡了。手中微微摇晃着的酒杯洒落几滴酒水。

“二小姐这几年过得好吗?”

“说不上好与不好。唐家这么多生意要做,忙久了也就忘了去想好与不好了。”唐语看了萧鸣一眼,轻声说道,“姐姐挺好的。”

萧鸣脸上的浅笑僵了僵,片刻便化开了苦涩的笑容:“那便好。”

唐语仰头,将目光放空,心里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如果现在坐着身边陪她喝酒的不是萧鸣而是他,如果萧鸣身边坐着的不是她而是她姐姐唐谧,此刻这小亭子里该是如何快乐幸福的景象?

不知沉默了多久,唐语忽然痴痴笑起来,说道:“萧大哥,若相思是一个人,我定要一剑杀了他。”

萧鸣也跟着笑起来,附和道:“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请二小姐一定要给他穿心一剑,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他那才好。”

“是是……啊哈哈哈,便是神仙也救不得才好!”唐语一松手摔碎了那奇贵无比的琉璃酒杯。

唐语想若萧鸣能不再相思或许就不会再留在雪渊了,而她若能不再相思或许也不会再回来了吧?若能有这样一天,她会想去一个什么地方?身边还会有谁陪着她呢?

许是真的喝多了,唐语的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由笑起来。面前好酒好菜,身边有个可以说话的人陪着,她何不只管吃喝说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小葡萄喝得醉醺醺地趴在唐语腿上就睡了,唐语笑着扯了扯膝上的小毛毯把小葡萄裹起来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自己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历三娘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今日的菜色有尽是她喜欢的,其实要她唐二小姐满意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萧鸣瞧着唐语一边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将心里那一片郁结又压了下去,也开始吃菜。

他这几日都忙着照顾楚棠,唐语却似乎不大在意他,于是想了想便问起来。

“对了二小姐,救回来那人你准备如何处置?”

唐语吃了口菜:“救活了再说。”

唐语的脸越发红润了,可萧鸣知道她没醉,只要一谈及什么重要的事情,唐语就还是原来那个心思缜密的唐语。

“二小姐不担心他来历不妥?”

“不担心,”唐语摇摇头,“他来历一定不妥。”

“那二小姐还救他?”萧鸣不明白了,救这样一个人唐语用意何在。

唐语搁下筷子,一改方才嬉闹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这人不简单,留着比杀了有用。萧大哥你可听说了冀国的事情?”

“嗯,出去义诊的时候偶尔听来往人提过,说最近冀国皇帝景孝帝废立太子一事搞得朝野动荡,几位皇子皆觊觎太子之位,是以频繁上折子议政,尤其是针对赋税建军还有就是集中弹劾过去的太子一党,各出招数力求表现。可这与唐家有何关系?”

唐语笑了笑:“萧大哥你这避世也没避得太彻底嘛,什么都知道。”

“二小姐说笑了,若不能告诉我,我便不打听了。”萧鸣知道唐家的一些事,也知道唐家很多事是不能知道的,他是一个聪明人,懂得如何在唐家生存。

“太子失势,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景孝帝这几年积劳过度,一月之中上朝的日子一双手就够数了,太子之位悬空预示着要变天。我回来之前,景孝帝命七皇子监国。”

“既然景孝帝属意七皇子即位,那应当能够稳定朝野吧?”

唐语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卫国公是景孝帝的胞弟,为冀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甚至救过两次驾,曾是景孝帝的左膀右臂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可近些年景孝帝百病缠身,与卫国公多次发生政见上的分歧,两人关系愈演愈烈,其中还有一原因是冀国几位皇子皆有才干,尤其是七皇子和九皇子越发显露出政治才能,朝中大事不再需要以卫国公的意见而定了。显然卫国公很不满诸位皇子对他权力的分割。

权力之争其实从未停歇过,只是表面的平静已保持不了多久了。

萧鸣听到此处更有些不解了:“这些朝政大事与唐家生意有关?”

唐语把玩着手中酒杯,说道:“无论是在冀国还是在缙国,做生意靠的始终是人脉关系,关键是有没有人在背后撑着你。唐家能有如今的兴旺是怎么过来的我不好说,不过今天给唐家撑腰的大有人在,否则奶奶让我挑夫婿怎么也挑不上那些青年才俊。”

在冀国有手段知世事的商人都知道卫国公才是宝丰的真皇帝,而七皇子似乎有意调动宝丰的官员。卫国公岂会这么轻易让七皇子拔了自己在宝丰的势力。退一步说,万一七皇子真的下手抢了宝丰的掌控权,唐家会面临什么情势?

唐语抿了抿唇,后面的话并没有再向萧鸣说下去。她所担心的并非唐家明面上的生意。

无论谁当家作主控制宝丰,对唐家明面上的生意影响其实都不会太大,有钱能使鬼推磨,恰好唐家很有钱。不过暗地里,唐家从冀国盗运铁矿的生意可就岌岌可危了。

这门生意风险之大完全属于不可控制的。当年唐家与卫国公一纸信约,把整个唐家跟卫国公绑在了一起。若让七皇子抓到了这罪证,卫国公逃不了叛国之罪,唐家在冀国所有的人也都难逃一死。

她救下楚棠,为的便是这张信约,若能盗回来,唐家便能逃过一劫。这事必不能唐家人去做,否则万一不成,轮不到七皇子来兴师问罪,卫国公先将唐家给灭了。

但在那之前,唐语还需要考验考验他。她想借楚棠的手做另一些事,想来能躲过卫国公数十部下追杀的人,身手和智计都该是上乘的,对付唐家那些利益熏心的旧臣应当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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