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姨太了解男人，更了解女人，如果一个女人得势绝容不下另一个女人，苏赴娶了她，其他的姨太太们立刻失了势，这是最好的例子。她希望小公子在婚后仍然尊敬“干娘”，依然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她必须让小公子尝到女人的好处，而且让他知道，这种好处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给他，绝不止他的妻子。

小公子没有想到八姨太，他的干娘会问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他想推门出去，但八姨太守在门口，他怎么碰苏赴的女人呢？

“回答我？”八姨太盯着他的眼睛。

这张俊美的脸太让她难受了，苏赴在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想抱抱他，亲亲他，现在苏赴已经死了，每天见他都是一种折磨。如果他不是“叔父”，只是一个普通人多好。她想尽一切办法勾引他，让他爱上自己，去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但他是叔父，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希望他犯错，希望替代他。

“没有，从来没有”小公子也盯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既然没有，你会行‘人事’吗？”八姨太知道他不会回答，于是接着说道：“我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思，如果不会行房事，女人会瞧不起你，觉得你是一个很好欺负的男人。”

“这不重要。”小公子回答道。

“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但你是叔父，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你的妻子也不行。”

“我不懂女人怎么想，但你不应该让婉儿……”小公子真的不懂女人，所以他觉得八姨太也许真的为他好。

“婉儿心甘情愿，而且她是一个下人，无论你怎么做都可以。”

“下人也是人，我不会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和婉儿做那种事。”

“怎么办？去妓院找吗？我听说你在‘夜巴黎’连坐也不愿意坐，会让一个妓女教你行‘人事’？”

“‘人事’真的那么重要？”

“是的。”八姨太很肯定的说道。她觉得说服了小公子，这个外人眼中的叔父，对于女人简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她知道，这样俊美的傻子在很多女人眼里是个宝贝，包括她。

在男女之事上，男人和女人没有分别。男人年轻的时候喜欢享受生理的乐趣，喜欢成熟的女人，而随着年纪增长，身体的机能逐渐退化，生理的乐趣渐渐被征服欲替代，他们越来越喜欢年轻的女人，借此证明自己雄风犹在。女人何尝不是如此？

小公子思忖着，从没有人告诉他和女人之间行“人事”会那么重要。他有关女人的思维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家中的女性成员被侮辱而选择性的抹去了，于是他有关男女之事的成长被扼杀，虽然他在生理上非常健康，但心理上根本还是个孩子，试问哪一个没有发育的孩子会关注母亲或者姐妹有没有穿衣服？

苏赴在世的时候他会在八姨太的西园过夜，会和八姨太倾诉心里的苦闷，他把她当成二姐，而在苏赴离开后他每天去八姨太那里请安，他把她当成母亲。他从未想过，八姨太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单独在一起会遭来非议。苏赴非常了解他，所以没有阻止，但下人们却不这么想，很多外人认为他把八姨太留在府上是为了那种事。仅仅因为他是叔父，所有没有人敢把这种流言蜚语亲口告诉他。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公子在男女之事上非常纯洁，他认为婚姻应该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幸亏他没有和人讨论爱情，否则肯定被生活在古老封建的国家人们笑掉大牙。

小公子离开偏厅，下人们远远的站在花园的凉亭窃窃私语。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在门外候着，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万一八姨太有招呼，他们怎么听见？

下人们一个个喜上眉梢，“喜”有些藏着的味道，互递一个眼神，话不多，却心知肚明一样。看见小公子推门来到走廊，下人们连忙向小公子鞠躬，大声问候道：“叔父慢走！”语气似乎也有些不对劲，有股“喜”滋滋的味道。

小公子不及细想，即使想也想不到那一层，因为他从未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关着门，会让人误会有什么苟且。

上午，小公子推掉来访的客人去侦缉队见小徐。小徐在苏赴被炸死之后彻底投靠了日本人，但这件事只有小公子日本人和小徐自己清楚，了解真相的人全都随苏赴一块消失了，大毛二毛老雷……见小徐，因为小公子仍然把他当兄弟。

小公子在苏赴出殡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过门，他从东门来到街上。这条热闹的莫干路好像突然安静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放慢脚步，在小公子走到身边时，深深的低头给他鞠躬。

小公子开始还微微的点头还礼，但人太多，他应付不来，所以只是略略的看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和尊敬的表情，好像被他看见已经是一种无上的荣光。两名随从紧紧跟在小公子身侧，过去他出门从来不带随从，因为他就是苏赴的随从。

小公子有些后悔，不应该步行上街。既给随行的卫士增加了负担，也根本不能随心所欲的散散步。店铺里的掌柜看见他好像看见了活菩萨，全都走出店子给他行礼，叫一声叔父。

几家有叔父股份的店铺，掌柜更加热情，非请小公子进去坐坐不可，小公子一一谢绝。他心里很乱，没有心情闲坐，他想尽快见到小徐，谈谈心事。过去他从未和小徐谈过心事，他的心事总会和八姨太说，但刚刚八姨太所提到的“人事”，似乎非小徐才能说清楚。

侦缉队的二层小楼与这条街上的其他建筑没有任何不同，红漆木柱梁，青灰砖瓦墙，大门向里敞开，门口站着一位穿灰布短衫的警卫，肩上斜挎一只装驳壳枪的牛皮枪套。

警卫看见小公子，连忙鞠躬，恭敬的喊了一声“叔父，您早！”

小公子问道：“徐队长来了吗？”

警卫回答道：“他还没到，您请进，我给您泡茶。”

泡茶的事情根本轮不到一名警卫，小公子刚进去，十几个侦缉队的人立刻向小公子行礼，叫他叔父，给他递烟泡茶。

小公子径直走上二楼，那些拍马屁的人被两名随从挡在身后。二楼上人不多，只有一位负责管理档案的老先生和一位做接待的年轻姑娘。这位姑娘小公子在小徐的卧室见过，那天她光着腚坐在小徐的身上扭来扭去。

看见小公子，姑娘有些脸红，叫了声“小少爷”之后替他打开了小徐办公室的门。

跟上楼的一位小队长连忙说道：“怎么还叫小少爷？叫叔父！”

姑娘立刻改口道：“叔父，您请进！”

小公子走进办公室，坐在一张正对办公桌的靠背椅上。姑娘出门给他泡茶，两名随从守在门口，手全按在斜插在腰上的短枪上。这两位随从是大毛亲自训练的，枪法已不再大毛之下。

“你们也找地方坐。”小公子回过头，对两名随从说道。

两名随从当然不会坐，面对突发的危险，站着远比坐着反应更快。虽然没有坐，但他们心里被小公子一句很随意的关心捂热了。

小徐很快到了办公室。他有晚睡晚起的习惯，大概有手下通知他，叔父来了。过去小公子还不是叔父，小徐绝不会这么勤快的赶来，因为他们都是平等的，是兄弟，兄弟之间何必客气？现在小公子变成了叔父，变成了人上人，小徐怕他责怪，所以不敢迟到。

小公子当然不会责怪小徐，他是个很耐心的人，因为他在等人的时候并没有休息，而是在思考，思考会让时间走得很快。

小徐进门之前叮嘱门口的小姑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站在门口的随从，眼睛一直盯着小徐腰上背的枪，这是一种暗示，小徐很聪明，他对二楼的老先生说道：“老何，帮我把枪拿去擦擦。”

老何应道：“是，徐队。”说着走过去接了小徐递过去的枪。

门关上，小徐走到办公桌后面，恭敬的说道：“叔父，您怎么来了？”他对小公子的称呼变了，态度也变了，因为小公子变成了叔父。人的地位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态度，这是古今中外唯一不变的。

“‘人事’对于男人来说很重要吗？这个问题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回答我。”小公子问道。他没有任何的客套，因为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谈话上。

“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男女之间？”

小公子点点头。

小徐有点疑惑，身为叔父，怎么会问这么隐私这么无聊的话题？他以为小公子今天来，是想提醒自己保守苏赴的秘密。

“听说八姨太在为你张罗亲事？”小徐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往日的笑容，因为小公子仍然信任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公子说道。

“当然很重要，如果你不懂‘人事’怎么征服女人？女人很狡猾的，发现你在床上是个雏，会利用你，骑在你头上。”小徐的回答竟然与八姨太惊人的相似。

小公子相信小徐在这件事上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给我安排一个女人。”小公子说道。

他的话让小徐的下巴差点掉在桌上，并不是小公子说得这么直接，而是他竟然想要一个女人。天啦！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一个女人，难道他之前都是装的？不希望干爹认为他是好色之徒？他忽然想到了八姨太，难道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他为了八姨太才不近女色？如果小公子是这样人，简直太可怕了，一个对女人渴求最炽烈的年轻人竟然能把自己的欲望压抑得这么深。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小徐问道。他的下巴终于可以活动了。

“一个懂‘人事’的女人。”小公子的回答直截了当。

“你想找个妓女？！天啦，你怎么会想找妓女？！”小徐惊讶地几乎叫了起来。不近女色的小公子竟然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妓女？他难道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