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一个懂‘人事’的女人，难道只有妓女懂‘人事’吗？”小公子反问道。

“不不不，我懂你的意思，这件事好办。”小徐说道。他听出，小公子绝不是开玩笑，他从不会开玩笑，也许正因为这一点，苏赴才把所有东西交给他。大人物一言九鼎，玩笑开多了，谁还会相信他的话？

“你也许很奇怪，但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对吗？我也不完美，尤其在女人上。我不希望将来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小公子的话有所暗示。小徐正是被日本女间谍骑在身上，所以背叛了叔父。还有门口的姑娘，也许骑在小徐身上之后，才成为了侦缉队的雇员。他想和女人行“人事”，而是想尝试一下，究竟被女人骑在身上有多可怕，连小徐这么聪明的人也无法抗拒。

“你的意思我还不太明白，但我会照你的吩咐办。如果我找到了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哪里？”小徐问道。他并不知道八姨太刚刚向小公子灌输了一种有些荒唐的思想，这种思想对绝大部分男人来说都像一个笑话。

“干爹在平西路33号有一幢宅子，送到那里。”小公子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又交代道：“今晚送来，我在那里等，记住，不要找日本女人。”

小徐没有送小公子，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发呆，思考应该送哪一个女人给小公子。妓女？不行？他上过的女人？不行，小公子会觉得有所图谋？寡妇，对，一个寡妇无疑满足小公子所有的条件，何况连年战乱，这座城里的寡妇简直一把抓。

小徐走到门外，对老何说道：“把所有家里死了男人的寡妇资料都给我找出来，年纪嘛！十八到二十八。”

老何没有二两肉的瘦脸上露出了皱皮的干笑，门口姘头瞪着小徐，她不敢相信，这个昨天夜里还和她鏖战的男人竟然当她的面找寡妇寻欢作乐？但有什么办法？女人在这座城里，根本就是有钱有势者的玩物。

老何把一摞资料放在小徐的办公桌上，足足有一千多份。“都是十八到二十八的？”小徐虽然知道这座城寡妇很多，但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多年轻的寡妇？

“您想找寡妇，‘夜巴黎’多得是，至于费这个劲？”老何说道。

“废什么话？出去！”小徐把老何打发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小公子想找寡妇，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小公子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他值得信任，因为一个死过的人，才知道活着多么可贵。

小徐翻了半天的档案，总算找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二十六岁，来自这个国家专出美女的西南城市，照片清秀可人，而且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这座城独自抚养三个孩子需要很多钱，所以小徐开出的条件她肯定会接受。

午后之后，小徐独自驾车来到了这座城的贫民窟。这里由一大片遮住太阳的窝棚搭建而成，因为没有排水系统，雨季尚未结束前，这里几乎变成了泽国。由附近垃圾山淌下来的水一直漫过居民的脚踝，浑浊黏腻的水面上漂浮着泡烂的纸片，黑乎乎的排泄物。小徐过去因为办案来过这里，所以他换了一双高帮的皮靴，趟水找到了那位叫“黎彩花”的寡妇家。

这是一间破烂不堪，只剩半边屋顶的窝棚里，门前垫了一些碎砖块，砖块上放着装满脏衣裤的三只铁皮盆，黎彩花正拿洗衣棍用力拍打蹲盆里的衣服。小徐隔着到处窟窿的竹篾墙，看到三个年龄差不多三到七岁的孩子正坐在屋内的床上做游戏，男孩子没有穿衣服，女孩子也只穿了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花布上衣。没有人会同情这些孩子，因为这个国的很多地方还比不上这里，他们至少是安全的，有口饭吃，有半个屋顶可以栖息玩耍。

黎彩花的长发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云鬓垂在眼角，她的鹅蛋脸和照片一样漂亮，脸上的皮肤虽然略显暗黄，但脖子却依旧像少女一般光滑。她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衫，衣服有些紧，裹在身上，倒显得胸部特别的丰满。

小徐想不出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甘愿在家里为别人浆洗衣服而不是去“夜巴黎”上班？如果她去了，稍稍打扮一下肯定会成为很红的妓女，挣得钱足够在相对富裕的地区租一间像样的公寓。

“您是齐太太吗？”小徐说话时拿开了捂着口鼻的灰色手帕。贫民窟的恶臭几乎让他晕厥。

“我是，您是谁？”齐太太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拿沾着皂沫的手背抹了一下垂在眼角的鬓发，茫然的望着他。这双被生活磨折失去光泽的眼睛似乎在脑中梭巡有关这个男人的记忆。她在记忆中没有找到这个打扮时髦样子英俊的男人，于是眼中很快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徐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接受的委托即使不能算“逼良为娼”，性质也差不多，都是花钱让一个女人出卖身体。他虽然擅长追女人，但让一个女人去和另一个男人睡觉还是头一遭。小公子的变化让他感到些许失望，这个救命恩人曾让他误以为百年难得一遇的英雄豪杰，没想到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而已。

“大姐，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小徐说道。

“和我谈生意？”黎彩花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想找我洗衣服吗？我洗的衣服很快很干净，而且像这么一大盆才收两块钱。”

小徐发现黎彩花的牙齿很白，也许小时候出生在大户人家，西南的局势比东边好一些，她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或许因为死去的男人。这座城人人都以为遍地黄金，然而黄金是人人都能挖到了吗？很多人的命连一钱黄金都不值。

“是一笔大生意，能够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大生意。”小徐先抛出了诱惑。也许勾引良家妇女下海的老鸨们也是这么做的，他忽然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能做什么大生意？”黎彩花低下头，继续拍打衣服。

她的手很有力，小徐忽然想，晚上小公子有的受了。

小徐想到这儿忽然笑了。

“大姐，你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真不容易，想不想换个环境？”小徐蹲在黎彩花身边，恶臭扑鼻，他再次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没办法，在哪儿都不容易。”黎彩花误以为是让她搬走，语气有点生硬。别看这里是贫民窟，还有很多外来的逃荒者惦记着，搞不好这家伙是劝她搬走的流氓。这年月，穿得人模狗样来贫民窟的，多半是流氓。

“我按月交租子，谁也别想赶我走。”黎彩花又说了一句，表示她住的地方交过保护胃，如果强行赶走她，自会有维持当地秩序的流氓出面和他谈。

“你误会了，我来这儿是想帮帮你和孩子们。”小徐说道。

“你是宋先生的人吗？”黎彩花问道。

“不是，我不认识宋先生，但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个。”小徐从包里掏出五卷大洋，每卷二十块，足够这家人过一段很长的幸福日子。

“您想买我的孩子？我可不卖，哪怕我要饭，也不卖孩子。”黎彩花边说边连连摆动手上的洗衣棍。

小徐往后让了让，怕被棍子打到。

“大姐，您觉得这三个孩子值一百块大洋吗？”小徐反问道。他觉得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也许找错了对象，这年月为了一百块大洋不肯卖孩子的几乎凤毛麟角。

“那你想干什么？我这破家有什么值一百块大洋？”黎彩花忽然激动的站起来，回身指着她的破窝棚说道。她大概觉得小徐提出的条件可能比卖孩子更难以接受。

“只要你同意做一件事，这一百块大洋就是你的。”小徐说着把钱放在洗衣盆里。

“什么事？我一个女人家，可做不出杀人放火的事！”

“陪一个年轻人过一夜。”小徐终于把这话挤出来。

“他多大了？”黎彩花不敢相信，陪人过一夜竟然可以得到一百块大洋。这一百块大洋需要洗多少件衣服？她文化低，算不出来，很多很多的洗衣盆挤满了她的脑袋。

“二十出头。”小徐说道。

“过一夜？怎么过？”黎彩花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小徐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没有，一百块大洋过一夜，这样的诱惑太大了。曾有人劝她去妓寨，她犹豫过，她生过三个孩子，而且丈夫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何况她从外地来，认识她的人很少，哪怕去做，也不会太难堪。她之所以拒绝，是因为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现在忽然有人花一百块大洋让她陪一个年轻人过夜，她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

“我的朋友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她娘怕他不会弄那事儿，所以想找个有经验的女人教教他。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这个年轻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去之前你得先拾掇拾掇。”小徐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不管她乐不乐意，心里却感觉很畅快。

“你真的没骗我？”黎彩花动心了。但又觉得这事有点太不可思议，她听说妓寨的女人一天差不多也就挣一块大洋，她值这么多钱吗？

“你好好想想，我回头再来。”小徐说完，拿走了洗衣盆里的一百块大洋。

黎彩花看见大洋从手边溜走，忽然点了一下头，“嗯呐！”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钱藏好，我在外面等你。”小徐办好这件事，连忙走出了贫民窟，这里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